标题 | 失落的儿歌散文 |
范文 | 失落的儿歌散文 秋日的黄昏,快要落山太阳特别圆,显得有点苍黄无力,似世界末日来临的一颗“白矮星”,令人不禁想到垂暮的老人。放眼四望,“苍山如海,残阳如血”,更增人惆怅。 秋风渐起,撼动了窗外的梧桐树。枯叶飘零,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寄身它的梧桐树枝,在秋风的鼓荡下,仿佛似一只只金色的蝴蝶在灵动地飞舞着。也许是要将自己最为洒脱最为凄艳的韵味长留人间吧,枯叶在寂寥的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弧。一个转瞬即逝的丽影,也在怀念它们的人落寞的心地留下一丝儿温馨和感动。 天已黑定,绵绵秋雨悄悄降临人间。人行道边的树木在霓虹灯的光亮中,晃动着空瘦的身形。秋雨的精魄,更是不会在这个时候闲着的,她们轻轻地细细地飘洒着,撒在那些尚未干枯的叶子上,发出令人心神不安的“沙沙”声。街面上在雨雾中默默往来穿梭的车辆。行走于人行道的人们,头上顶着那些五颜六色的雨伞,在霓虹灯下也如那炎夏的莲花寂寞地盛开,缺乏的是欣赏它们的眼睛。 我轻依窗前,一些莫名其妙的或悲或喜的感动油然而生。思维跳跃着,感情波动着。我的心一阵悸动:李密有祖母,翳我独无?眼前突然闪现出一段久违了的生活情景,我仿佛听到外婆唱着儿歌向我走来!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淌,已经快到子夜,于是便上床朦朦胧胧地睡去。伴着淅淅沥沥的秋雨,我渐梦乡。精诚所至,怀想成真,外婆竟然真来到了我的面前! 她那布满皱纹的脸胧,我是那样地熟悉,熟悉到能数清她究竟有多少条皱纹。她正微微地对我笑着。我伸出一双小手去抚摸她的脸,哦,这时的我还只有两叁岁吧! 睡在摇篮中的我,又听到了熟悉的儿歌在耳边响起:“宝贝睡吧,闭上眼睛快快睡。揩干睫毛上的泪水,睡吧,我的宝贝,闭上眼睛快快睡。把手儿从胸口移去,让心儿自由地飞。睡吧,我的宝贝,闭上眼睛快快睡,快快睡。”这分明是外婆的声音啊。对,是外婆的声音!这声音是那样的亲切柔和。 不知是什么把我从梦中惊醒?我用力睁开了双眼,伸手打开台灯。于这静静的夜里,只有那洁白的'墙壁在我的眼前晃动不已。外婆,我的外婆呢,刚才还慈爱地给我唱着儿歌的外婆呢?我努力搜寻着,始终不见外婆的身影,我无法抑制地潸然泣下,一种无可抑止的疼痛沁入骨髓。哦,外婆早已经走了! 我披上衣服下床推开窗子,只见街道两旁的霓裳灯在深秋的夜幕下,闪烁着迷离的暗黄色灯光,在秋风中摇曳着。也许是天快亮了,这灯光的使命也该完成了吧! 我仿佛看到秋天残夜的天幕上,隐隐约约地出现了外婆那慈祥的笑脸,仿佛她正微笑着向我招手,呼喊着我的乳名。一阵阵寒风,吹起外婆那银白的发丝。外婆!外婆你在哪里呀?我声嘶力竭的大声呼唤着,外婆还是微笑着从天幕上消失了。 我是在外婆怀里长大的孩子。外婆的儿歌是我成长的摇篮,是一束束盛开在我童年的美丽花朵。在我牙牙学语、踉踉跄跄、歪歪扭扭迈开小脚走出那第一步时,外婆就是我心中的“妈妈”。她白天背着我送托儿所,晚上下班接我回家。 那时候我不懂,别的小朋友都叫妈妈,为什么我要叫外婆;别的小朋友妈妈那么年轻漂亮,我的妈妈为什么这样老;别的小朋友有奶喝,为什么我喝的是奶粉,外婆为什么没有奶水给我喝?我终于认为外婆就是我的妈妈! 每天晚上,我在外婆的怀里听她给我讲故事,唱儿歌。外婆那慈祥的笑容,动听的故事和优美的儿歌,就是我的“奶水”。我听过外婆讲的《半夜鸡叫》、《嫦娥奔月》、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。这一个又一个小故事,被外婆讲得活灵活现,也使我从这些故事中懂得了很多做人的道理。《小老鼠上灯台》、《小板凳歪歪倒》、《小兵张嘎》等儿歌,给我的童年生活增添了无比绚丽的色彩,带给我神奇的向往。 在众多的儿歌中,有一首让我终身难忘。随着年龄的增长,那优美动听的旋律,便随时随地的在我的脑海回荡。那就是外婆每天晚上哄我睡觉时必唱的一首儿歌。每当听到外婆唱这首儿歌时,我小小的心灵就有一种极大的满足感,就好像真的睡在妈妈的怀里一样幸福温馨。“我家有个小娃娃,生才一周岁,灵巧会说话。她最漂亮,最听话,声声叫妈妈。头戴小洋帽,身穿粉红纱。外公、外婆、爸爸、妈妈,人人都爱她。”这首儿歌,也许就是我不在爸爸妈妈身边的心灵慰藉吧,所以我非常喜欢它。在我长到十岁时回到爸爸妈妈身边时,才知道这首儿歌,是我妈妈写的。 儿歌也许是孩子最早接受的启蒙教育,在外婆那些节奏欢快的儿歌中,我最早汲取了文学的养分。儿歌中有许多我当时还不能理解的问题。这些问题层出不穷,就像肥皂泡一样一串一串的冒出来,等着外婆的解答。外婆刚回答了我“小老鼠为什么要上灯台”的问题,我马上又提出了“灯台里为什么有油”。听到外婆耐心的解释,当我似懂非懂地点头时,我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又进了一小步,对文学的喜爱又增加了一分。 “隔代亲”这是不容质疑的情缘,老年人格外疼爱孩子,对隔辈的孙子、孙女更容易溺爱和迁就。有一次外婆教我唱:“好宝宝,你是妈妈的小棉袄,你是爸爸的小背心,你是外婆的小手套,你是外公的开心果。我们大家都爱好宝宝!”我一听急了,伸手摔了手中的玩具,躺到地上大闹起来,一边哭着一边说:“不——,我是外婆的小棉袄!”外婆抱起我说:“好,好,是外婆和外公的小棉袄,好不好?”我才破涕为笑:“就是嘛!就是嘛!” 外婆是一名护士,她很爱干净,家里总被她收拾得一尘不染。外公常说外婆是一个有洁癖的人。外婆管理的病区不见纤尘。病房的床单被褥都是雪白雪白的,从来不见一点污渍。外婆管理的病区经常得到流动红旗。我缠着外婆要她教我唱护士的儿歌,外婆就自己编了一首:“小护士,人人爱;白大褂,白鞋带。打起针,准又快,又不痛,真不赖。宝宝宝宝不要哭,护士姐姐多可爱。”我从小就怕打针,可是生病了,不得不打针,我就哭着喊:“我要护士姐姐打,她打针不痛!”医生护士听了咧着嘴朝我笑。 不知是人生如梦,还是梦如人生?不知从哪一天起,外婆那慈祥的笑容消失了,脸上总是愁云笼罩。外婆不再给我唱儿歌。有时候,在我实在闹得不行时,外婆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唱,不,那不是唱,那是外婆在哭泣!那难以抑制的哭泣,如锯齿一样锯裂在我幼小的心灵。我害怕极了,伸出小手搂着外婆的脖子哭着说:“外婆,好哭不是好孩子。”外婆一把将我抱到怀里,放声大哭起来,我也跟着大哭…… 有一天,大街上锣鼓喧天,口号声阵阵。外婆抱着我在人群里行走着,我高兴的拍着一双小手大声说:“外婆,快看快看,那叔叔和阿姨头上戴的帽子,好大好高,面前还挂着一个大大的花牌子,真好玩啊。” “别闹,林儿。” “外婆,我也要戴这种大帽子。我要!” 外婆紧咬着的嘴唇鲜血直流,目光像凶神一样盯着我,“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。”外婆抱着我的双手剧烈颤抖起来。 “打倒走资派烨烨,打倒反动学术权威乐天,打倒……” 突然,外婆大叫一声:“小烨……” 只见那个头戴高帽的女人和一个头戴高帽的男人抬起头来。外婆想把我举高点,可是她怎能么也举不起来。站在外婆身旁的一个叔叔一把举起我,说:“孩子,快把你的小手竖起来。” 可是我没有,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我竖起小手。 外婆激动的对叔叔说:“看到了,他们都看到了。你看她爸爸和妈妈都笑了。” 叔叔对外婆说:“护士长,您老要挺住,明天您的二儿子和媳妇也要来这个批斗场,时间会证明一切,您要多保重。” “谢谢,谢谢你董叔。” “别谢我,我得走了。” 外婆流着眼泪回来了,人为什么要这样一场苦难接着一场苦难?我不懂,那时也没几个人懂,好像生活本来就应该这个样。从此,外婆整天沉默寡言;外公一面写检查,一面上班。我的舅舅和舅妈,也像我的爸爸和妈妈一样,整天被批斗,游街。十分健朗的外婆,便一天一天地垮下去。那时候,人的命运就像是悬在高不可攀的半空之中的钢丝上蠕行的小虫,随时都可能失去平衡,摔得粉身碎骨。安分守己的老实人能在一夜间被打成万劫不复的“阶级敌人”。“罪状”可能就是你的地主“家庭出身”,或者是你读《毛选》时偶尔念错一个字的“反动言论” 从此,我也进入了一个没有儿歌的荒芜的年代。 突然有一天,传来二舅从九楼上摔下跌死的消息!外婆便一病不起…… 外婆没有等到她的儿女们都平反的好日子。弥留之际,她那苍白的嘴唇努力地蠕动着,却始终没能说出一句话来。一滴滴浑浊的泪水,从外婆干枯的眼窝中流出。在一个云低月暗、雨雾迷蒙的晚上,我的外婆带着失望,带着遗恨,带着对人间的眷恋,永远闭上了那双充满沧桑的眼睛。我抱着外婆的头,泪雨滂沱,撕心裂肺的呼喊着:“外婆,妈妈!我的妈妈!” 外婆就样离开了我,却给我留下了那些终身难忘的儿歌。 外婆,我的妈妈,如果思念能铺成通往天堂的路,我会直接走向天堂,我要接您回家! 外婆,我的妈妈,您再睁开眼睛看看您的林儿吧!让我们再做一世祖孙!还有那失落在秋夜里的儿歌,我要让它们复活在您的吟唱里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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